国际交流专栏

学生感言专栏-郑颖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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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走来

       中大校园里不同的时节总会有不同的花儿争相开放,特别是到了阳春三月,大朵大朵地花儿高举着它们幸福的脸庞。这些花儿见证了我这一年的笑泪交织。这一路走来,心偶尔酸酸的,渗出泪水咸咸地,曲折忐忑崎岖中,一步,一步,坚守着心中的梦。

 关于生活:

刚去的第一个星期,我们和IASP的学生住在一起,有日本,有韩国,有英国,有法国。法国学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上网账号,我们就很大方地把我们的密码给她。虽然知道这样做很不安全,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么一个大杂烩的环境中,我们却选择了相信别人。毫不顾忌把自己的家庭信息告诉德国女生,和她聊到高考,聊到独生子女,聊医保,话题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被绑架被谋杀被拐卖的新闻从未间断,在城市长大的我,没有体会过乡间那种亲密无间的邻里关系。从小父母和老师就告诉我们不要和陌生人讲话,要注意自身安全。而在某一个时刻,我却选择忘记这么多年的“谆谆教导”,选择轻易的相信他人。事实证明,这个世界还是好人比坏人多,互相信任的感觉非常好。

日本人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因为在这之前,我都不太想和日本人说话。并且去年八月正值中日关系敏感时期,这些年来看过的大大小小的抗日示威游行,历历在目。如果和他们聊天,势必会聊到中日关系,聊到钓鱼岛,聊到吉之岛被砸,聊到参拜靖国神社。我们的立场,很有可能是非常敌对的。古人云: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一直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IASP 成员聚餐的时候,有位日本男生,非常友好地开启了我们之间的话题。聊到他的早稻田大学,聊到日本妞很贤惠。和他聊了一会,发现日本男生相当有礼貌。当聊到那个避不开的话题的时候,他的回答让我记忆犹新:“不要带着成见去交朋友,我们都只是渺小的普通人,无法改变两国的关系。单纯的友谊,不需要背负政治背景,这个过于承重的负担。”刹那间,心底的那道对日本人特有的墙被瞬间推翻。这算是这趟旅程意外的收获,俗话说:“读万卷书,行千里路。”见识广了,才会看到事物的真实面貌。

我们十个人在去中大交换之前,关系都不错,但是没有到那种非常要好的朋友关系。当十个人要一起办证件,一起填表格,一起买书,一起上课,甚至住在同一个书院时,我们的关系从同学潜移默化地转化为了亲密无间的好友。我们会在每晚共膳的时候一起讨论今天所见的奇闻异事,讨论班上的林林总总。遇到听不懂的课程,一起讨论是该去图书馆借书看,还是去请教老师。在拿到资料时无私地和大家共享。让我印象最深的有两件事:

1.我们这十个娃在家,虽然说不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家里天天系着围裙围着灶台转的绝对是我们辛勤的母亲。刚搬到一个有厨房,可以自己煮东西的宿舍,异常兴奋。于是举办了一场厨艺聚餐。某位很有自信的男生做的番茄炒蛋刚开始的时候太咸于是他加了点糖,又太甜于是加了点盐,在这么几个轮回的折腾之后。他那盘长得很像番茄炒蛋的不明物体,尝起来是锅巴的味道,他依然很淡定地面对我们的冷嘲热讽。我做的桂花鸡也由于太咸而以失败告终。我们之间有过很多次名义的聚餐。不在乎食物好不好吃,不在乎餐厅的档次,更在乎的是那天讲的笑话好不好笑,那天聊得八卦够不够劲爆。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食物的香味伴随着欢笑声,这段回忆是奇美的,是异常珍贵的。

2.当我挂科的时候,收到大家各种不同的或长或短,或文字或食物的安慰。这份关心平衡了被悲伤压地颓然倒塌的天平。直到现在,依然非常感谢那些陪我走过了那段失去灯光的日子的好友们。

在我们到达中大之前,他们本地的学生已经分好了组,彼此之间非常熟悉。我们的加入像是在一排已经排列非常紧凑的书中硬塞多一本。刚开始的时候虽然有很多文化障碍,聚会的时候,上课的时候都有一些尴尬。当时和自己说:“无论有多挤,都要把那本书塞进去。”幸好,香港是一个非常有人情味的地方,他们会特别照顾“客人”。Do in Rome as Rome does.尝试去听他们喜欢的音乐,看他们喜欢的电视剧,了解他们喜欢的明星。利用自己的优点,能帮别人就尽量帮别人。以诚相待。在要做分组作业,类似:SSM和实验的时候,我们都尽不和汕大去的其他九个人在一组。不自己人扎堆的明智做法,让我们在一个个项目一份份作业中与本地生越来越熟。在一个学期后,我混在他们中间,连教授都不知道我是交换生。香港人非常热情,他们会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带你出去玩,有什么资料发给你一份,在临走之前还给你办一个送别会。我在他们身上感觉到,虽然压力很大,行程很紧,虽然偶尔也会崩溃一下,但是他们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挂着笑容的,没有那么焦虑。用一句经典的粤语来形容就是:“食得咸鱼耐得渴。”,他们耐得住寂寞,甘愿俯首书海中,远离烦躁的社会。我享受和他们交朋友的过程,倾听那个与我完全不同的世界里的故事。常常在想,我是何德何能,可以有那么好的际遇,交到一群待我如此好的朋友。

和教授之间的关系是很奇妙的。虽然是上200多个人的大班,下课经常会一群学生涌上去问问题,问得问题多了,和教授越来越熟,当中有些学生会去老师办公室问问题。很幸运的是我被分到教书教得特别好,人格魅力特别强的Ashum老师的组,她经常会和我们开开玩笑,让我们记住很难背下来的知识点。陈新安教授带我们做SSM,他的父亲是一名搬运工,他却读到牛津神经博士毕业,当选中大最佳教授,他的故事很励志很感人。他很随和,却很严格,在他的调教下我们不敢抄论文,不敢不按时演讲给他听。教授们会带学生去喝下午茶;去参观实验室,去急症室学东西,顺路载学生去教学楼等等。张志伟教授带我们去爬山,请我们吃饭,特意帮我们补习临床技能。  

汕大的老师对我们非常好。在我们还没有去香港之前,罗顾问和香港那边开了很多次会,帮我们问课程表,帮我们安排宿舍,帮我们买书。我们去香港的那天,把那些书放在拉杆箱上,几个人轮流拿,都累地哭天抢地。真不知道,她一个如此瘦弱的女子,如何扛着这些书从九龙塘走了很久,走回酒店。她还特意让她在香港那边的朋友们帮忙照顾我们。我印象很深的是,今年五月我们回来开会,其他老师都是问一句:“人齐了吗?”“齐了。””好。”而她一进来则是:“人齐了吗?”“齐了。”“123456789.恩,齐了。”当时我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她是不是怕我们有一个不见了,我们那么大的人了,也不可能不见。但是另外一个方面是很感动,有这么一位长者,非常在乎我们。她对我们的关心是非常细腻的,一寸寸渗入我们每一个毛孔。这一年来,她为我们的付出,以及我们对她的感激之情,无法用言语描述,点点滴滴,全在心中。杨处长和张忠芳老师在刚开学那会,去中大看我们,请我们吃饭,瞬间觉得好温暖。快考试的时候张老师过来看我们,让我们觉得虽然我们人在中大,可是汕大没有抛弃我们。而且张老师很愿意和我们分享她的故事,她的想法,说到开心的地方,笑地比我们都灿烂。

这些教授给我的感觉,不只是老师,更像朋友。

 

关于学习:

要说遇到的第一个障碍是什么?绝对是-英语。还没有正式开学那会,我和IASP的学员一起吃饭聊天,虽然大家都有口音,但是对答如流。一切的噩梦都发生在上课之后。无论是中小学的12年英文教学,还是大一的全英课程,我接触到的几乎都是日常生活中会用到的英语。我所知道的医学英语,基础学习等专业名词更是凤毛麟角。能考上CUHK医学院的学生都是非常优秀的学生,大部分是来自英文高中,国际高中,少数几个来自中文中学的人,也是英文拔尖到不能再拔尖。我的英语水平和他们有天壤之别。第一堂课,老师兴高采烈地用ABC电台一般语速的英语解释各种蛋白质的结构,我目光呆滞,神游九霄云外。我觉得再云里来,雾里去地听课不行,于是下课想和同学交流一下,发现他们正在用流利的英语交流着刚刚学的内容,其中有不少我从未听说过的专业名词。瞬间,刚到嘴边的话就被咽下去了。想着说,问别人行不通,那我就自己看书吧。有一天我和一个本地学生一起看书,她一个下午看了一章,我一个下午看了10页。她的阅读顺序是这样的:看书-做笔记--再看书。我的阅读顺序是这样的:看书-查字典-看书-查字典-看书-查字典。很多单词不懂,一个劲地查字典。我个人认为阅读是需要连贯性的,必须理解文章内容,然后把前后内容融会贯通,才能记住。当单词变成一个活生生的障碍摆在我们面前时,我们失去了阅读的连贯性。于是很多人开始看中文书,然后再把中文翻译了英文。但是后来发现老师一节课可能就上了个40几页,这样看书,时间根本不够。在寻找中,在迷茫中,在精疲力竭时,期末考试来了。第一次考试的结果可想而知,非常糟糕。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挂科,而且CUHK不会让你知道你的成绩是多少,直接给你个零分,就算你差一分过,他也是给你零分,对学生的心理打击是非常大的。

   第二个学期,我开始寻找如何用英文学医学。我发现了一下两点:

1.经过TB老师的教导之后,我们学会了运用联想法,去记住难以记住的知识点。当我发现这一点和组员讨论时,发现他们很早就发现这一点。面对陌生的化学式,面对陌生的反应过程,我们必须把它融入到我们的生活中,放入我们每天都会做的事情里,这样我们每天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都会想到那个化学式或者是反应过程,在不知不觉中就记住了。死背,是愚蠢的学习方式。理解,才是王道。

2.不要查英语单词。经过一个学期的折腾,我发现,有些单词就算你知道它的中文意思又怎样呢?不过是起到个心理作用罢了。它代表的那个位置,你见过吗?它代表的那个药,你知道吗?答案是:没有,不知道。于是我下定决心,不轻易查单词,遇到重复出现特别多次的才查。从那之后,阅读速度快了很多,能够抓住每份课件的重点,能把多份课件的知识点连起来。只可惜,知道的太晚,第一个学期造成的挂科已经来不及弥补了。

     我觉得CUHK有三大教学特色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1. 不做朗读机。以下文字可能会得罪一些老师,但是这是真实情况。刚从香港回来,上汕医的课的时候,很强烈的一个感觉是,老师在朗诵课件。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笑话:“人工PPT朗读机,100页只需120分钟,你值得拥有。”中大的老师上课基本不朗诵课件,即使他们的课件内容已经非常完整,像TB老师的,完全可以出书了。但是他们都会换一种方式讲,尝试解释给我们听,让我们更好理解。有很多老师的课件,例如消化与营养,心血管的,他每张PPT就是一张图。他不想放那么多东西在课件上,他上课就慢慢解释每一张图。香港的学生非常喜欢做笔记,而且写字速度很快,老师补充地越多,他们就写地越起劲,越不容易上课睡着。

2.Tutorial。大概10个人一个班,老师会把题目(一个至四个案例)提前放上MCU,我们自己下载打印做完。上课的时候老师把案例和上课内容结合。可以随便问问题,只要你不用离题万里,他都是会回答你的,使学生主动动脑去想为什么。通过临床与课本的结合,我们了解为什么我们要学这个知识点,并且这个知识点将会被如何运用。如果你的导师刚好是上大班课的老师,他可能会抽查上课的知识点,不按顺序点名,他问什么回什么。实话说,非常怕上这种老师的课,因为很有可能会回答不出来,非常丢脸。他抓住了我们这个年龄的心态:好面子,而且成绩好的学生自尊心都很强,为了不丢脸,我们只好提前背了该背的东西,才去上课。上完课还不忘提醒我们一句,还多少天考试。这么一来,这个老师在不知不觉中给我们施加压力,让我们好好看书,好好背书。刚从填鸭式高中校园走出来的我,努力地寻找自我管理的方式。但毕竟年少,所以放纵,爱自由,懒惰这些词还是常常出现在我的字典里。当有个老师管一管我们这群猴子,贪玩的心好像就收回了不少。在一年的学习中,虽然怕,但是很感激这样的老师。第二个学期开始,大家会开始走班。第一个学期也有这个现象,但由于大家都是新生,所以不太敢走班。但第二个学期后期就肆无忌惮地走班。三月份的某一个星期,学校忽然宣布从此之后再也不准点名。他们的原话是:“我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不想读书的人身上。”这个规定一实施,走班的情况变得非常严重。有的班的老师上得不好,第一节课还基本全到,第二节课就只剩下三个人了。教得好的老师的班,不仅高朋满座,还很多人愿意站着听。学校刚开始非常反对我们走班,认为这样很难管理,并且对老师不尊重。但是后来,学校完全不管走班的事,教得好的老师每次看到很多学生来上他的课,脸上总是挂着得意的笑容。或许学校是觉得让我们选择一个我们听得懂的老师,我们会学到更多。或许学校是觉得教师之间有竞争也是一件好事。

     3.SSM selective study mode).一个学期一次,每个导师出一个题目,然后5-6个学生一组,一组学生选一个导师。最后要交一篇2000字的论文和做presentation。第一个学期的题目基本都是和解剖有关的,我们会选我们不熟悉的部位,例如我选的:intra-peritoneal and extra-peritoneal abscess。然后和导师讨论应该分几部分做,怎么做。之后每个星期见两次面,把我们的作品展示给他看并进行修改。第二个学期,我选了急症科的外国医生做导师,题目是:Chest pain。这样做的好处是多了去医院的机会并且他是外国人,一定讲英语。坏处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他讲的专业名词我们听不懂,有沟通障碍。第一次SSM,我学会了如何写英语论文,我认为这是一个影响深远,非常有用的收获。深入的了解我不懂的那个知识点,以后每次考到这部分的题目,我都非常有信心。第二次的SSM,因为去的医院次数多了,我看到了真实的病人,并不是我们上临床技能和沟通技能特意请来的那些,我感觉到了内地和香港医疗的差异。他们的急症室是暖黄色的灯光,安静整洁的走廊,而我们是阴森森,嘈杂的走廊。并且第二个SSM,我学到了原来每个科室的医生的思维模式是不同的。刚开始导师问我们如果一个 chest pain的病人送进来,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们上网找了十几种方法。他问我们哪一种最好,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的回答是,最快可以保命的方法最好。经过几个星期的接触,我觉得急症的医生非常看重:快,保命,其次才是更少副作用的治疗。学到这一点,让我获益匪浅。

当这一年的发生的每一幕真的如风逝去后,再次回忆,双手合十,感恩佛赐予我这一段旅,感恩这一路走来所有帮助过我的老师,同学,陌生人。最后用《这些人,那些事》里的一段话来结束这篇文章:

“有时候会想,生命中某些当时充满怨怼的曲折,在后来好像都成了一种能量和养分,因为若非这些曲折,好像就不会在人生的岔路上遇见别人可能求之亦不见得的人与事。而这些人,那些事在经过时间的筛选之后,几乎都只剩下笑与泪,感动和温暖,曾经的怨与恨与屈辱和不满仿佛都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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